第1306章 原因三

        常言道事不过三,多少有些道理。

        人的耐性有限,没有谁可以容忍放纵或者简单原谅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机会。

        沙之舟三次对我出手,均无功而返,所以这三次出手,一次比一次凶狠,却一次比一次周密,可也一次比一次闹出来的动静大,甚至惊动了天庭……他确实吓坏了我,不过多半也吓尿了他自己,或者说,是他们——沙之舟不过是一把杀人的刀,支配着他这把刀的人,才是对我有所图谋的人。

        而这些人,高估了沙之舟这把刀。

        我不是说沙之舟不够狠、不危险,只不过这个自以为是嚣张跋扈惯了只是因为家道中落才干起杀人越货绑票撕票等等下作勾当的男人,即使再怎么锋利,也绝不是那种可以从手里甩脱出去的飞刀,给予他自作主张的信任,无异于放纵他失控犯错,因为这货就是一头疯狂的野兽,牙尖齿利、本性凶残,横行无忌,相比遵从理智,他更遵从于情绪,也就注定离开了制约和操控,他剩下最多的也是唯一的,便仅有攻击性罢了。

        野兽永远斗不过猎人,并不是因为猎人比野兽更加的强壮凶猛,他只需要知道两件事情就足够立于不败了:一,它非常强壮,非常凶猛,所以非常危险,二,它非常危险,因为它非常强壮,非常凶猛……

        野兽会扑向猎人,但那时,猎人多半不是毫无防备,他一定是备好了陷阱在等着它——一如现在貌似不停作死的我,和肯定在暗处蠢蠢欲动恨不能撕碎了我的沙之舟。

        不是我有意贬低,沙先生的第一次出手,便已经充分暴露了他智商余额不足这个残酷的事实: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闹市之中,众目睽睽,差遣两个马仔就想绑了我?

        不说这事难度大不大,手段未免就太直截了当了一些,方法更是简单粗暴,沙先生哪路货色,简直一目了然,丫就是个没脑子的行动派!

        与其说结果至上、不择手段是他惯有的风格,不如说他压根就没大看得起我,而说他是看我不起,又不妨说,人家看不起的,其实是绑我这件事儿——除了性质更恶劣,丫绑我的这个桥段,比起学生时代在学校门口堵我要教训我的学生混混们也高明到哪里去!

        当然,这其实并不难理解,一个从小到大都将无法无天的高调当成生活习惯的黑二代,沙先生是绝对有看不起我的资本的,杀人放火贩毒强奸卖军火,他即使没样样沾过,也必是司空见惯了,相较之下,绑个票逼个供什么的,真心小case,家常便饭一般。

        他绑我是为了找出许恒灭口,连那北天人人谈之色变的大魔头他都敢去碰上一碰,我这样一个朝九晚五、平凡无奇的零背景小白领,又怎会被他看在眼里?

        想沙先生第二次对我出手,是错将王杰误认为许恒,丫不也是当街开枪,直截了当、简单粗暴?

        他敢,不一定意味着他不怕,但他怕,也不一定意味着他不敢——他怕的人他都敢碰,他不怕的人,他还会看在眼里?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可拥有动物界最高智商的人类,却常常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犯错误,就是因为动物不会盲目自信,而人却会。

        落地凤凰不如鸡这个道理,有勇无谋的沙之舟肯定也懂,可他能否坦然接受这个现实?

        莫说是他,恐怕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于是他们更愿意接受并相信另一个道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不知道沙之舟没有给予我应有的重视,是否是对落地凤凰不如鸡的敏感抵触,也不清楚他对我的过分轻视,是否是有意强调瘦死骆驼比马大的真理,总之,他一出手,就将事情给搞砸了,继而导致了一步错、步步错的悲剧……

        他们的被动并不是因为我做出了什么高明的应对,爱管闲事所以常被找事的我,充其量是对放学被堵这种突发事件有着一些高于常人的应对经验罢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自己犯下了愚蠢的错误,沙之舟错在轻敌,而张明杰,错在了相信沙之舟的自信——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就是被普遍认可的一种较为合理的人才使用观,何况自信这种东西,纵是盲目,也是极具感染力的,毕竟,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更多的人习惯、也只能去依赖那些擅长并拥有绝对自信的人,我感谢沙之舟,正是他误导了张明杰,才给了他辜负张明杰的机会,从而让张明杰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代价的一部分,就是牛程锦。

        沙之舟第一次在警方的层层包围中如魔术师般人间蒸发,现在看来,与他第三次在温泉度假村被成百上千警力围捕的深山老林里成功逃出升天,方式方法同出一辙,非但不算神奇,甚至算不上高明,只不过是最初时并没有人将这种怀疑的目光对准警方的内部高层而已,当然,即使有谁想到了这种可能,我估计多半也会像林志那根老油条一般藏在心里,不露声色——只有怀疑的方向,没有怀疑的目标,警方内部有鬼的论调一旦产生,打草惊蛇固然是不得不顾忌的事情,更难的却是如何顶住来自舆论的压力,因此脑袋瓜儿但凡没有长成实心儿的人都明白,谁点燃了这条引线,谁就会被推倒风口浪尖,如果自己没有本事让风平浪静,也就别再想着平安上岸了,要么成为替死鬼,要么成为刀下鬼,甚至,还有可能会成为替死鬼的刀下鬼……出头鸟,死得快,我们的官场,从来只有随波逐流才是王道。

        警方揣着明白装糊涂,可这颗惊天巨雷最后还是爆炸了——引爆它的是沙之舟们自己。

        沙之舟的第二次出手,让警方内部有鬼从一种逻辑上的可能性变成了有理有据的结论,于是,牛程锦的嫌疑随之浮现,应该从未想过插手太深的老牛终于被彻底拉下了水,在明知沙之舟已触动雷霆之怒的前提下,前两次仅仅是利用职权之便提供信息的老牛无路可退,直接策划并参与了第三次在温泉度假村的出手,想来个一箭双雕,除掉我与许恒的同时,顺便做掉沙之舟,彻底将屁股擦干净——富贵险中求,老牛临危不乱,果断干脆又老谋深算,可惜,一场大雨,功亏一篑,老天爷没帮他,而运气眷顾了我。

        坦白说,沙之舟的前两次出手都没能真正吓到我,因为他第一次的目标是我,第二次的目标是许恒,虽然当时凶险万分,只差没尿了裤子,可一觉睡醒,倒是侥幸居多,更难耐洋洋自得,后怕的感觉也就慢慢淡了。

        真正将我吓到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唯有第三次!

        不单单是因为我杀了人,也见人被杀,更是因为我十分确定,沙之舟们的目标,已经从我或者许恒,变成了我身边的每一个能够影响到我继而让我放弃那些或许在他们看来我非常顽固的坚持可实际上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没自信这种坚持到底会顽固到底还是不堪一击的人……

        不再直截了当、简单粗暴,变得更有预谋也更凶狠残忍,他们开始先动脑子再动刀子,这刀子也不再是脱手飞过来,而明显是握在某个心机了得心狠手辣的主儿手中,并预谋在动过刀子见过血之后,尽可能甚至是尽量完美的抹掉一切痕迹……我怎能不怕?

        三次出手,搭进去一个有大背景大影响力的牛程锦,可怕!

        更可怕的是,牛程锦竟是为了保住沙之舟而死——藏起杀人的刀,不是为了继续杀还未杀掉的人,谁信?

        所以,北天我是不能留了,既然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继续出手,那我唯有给他们制造出一个只能对我的出手的机会,为此,我必须远离我身边的所有人——我会带着许恒下落的秘密,以一个或者更多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被公司委派到上海分公司就职,只要想许恒死的人没有放弃,那么,沙之舟就一定会追到上海去。

        如果我这个诱饵还不够诱人的话,那么,再加上天佑呢?

        知道许恒下落的人只有我与天佑两个,心怀歹意者对我身边的人不利,固然可以逼我妥协,然而,天佑会为此妥协吗?

        如此不确定的答案,我想,不会有人愿意多此一举的尝试,因为他们是有机会同时绑了我与天佑的……

        这才是我必须去上海且必须带着天佑一起去上海,真正的原因之三,也是我明知公司里有无数双盯着我的眼睛,却依然大摇大摆将天佑带来的目的。

        当然,到了上海之后,我会另行安顿天佑,哥们虽然心里没底,怕的要死,却也不至于真的拉一个小娘们为我挨刀子挡子弹,可如果我不这么说,此刻在办公室里的几个丫头又怎会同意让我带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们一起走啊?

        不过听我这么说了,她们貌似还是不太信我——

        洞若观火的墨菲,情投意合的流苏,心有灵犀的紫苑,更不要说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楚缘了,甚至,对我有些盲目崇拜、从来不会怀疑我的婉儿,都向我投来了质疑的目光,唯有冬小夜,秀气的眉头微竖,含嗔帯怨的瞪着我——我明白她心里的话,她是怪我之前没告诉过她,我去上海,原来还有如此多的目的,还有如此多的凶险……